[隨筆]邱貴芬筆記,第三章:女性的鄉土想像
女性的鄉土想像
臺灣女性文學的資源分配極不均,張腔派作家明顯拿到更多資源,而張腔以外的「女性鄉土書寫」的暗流是這章要處理的群體。
先定義「鄉土」、「地方」,接著探討五本女性小說。
定義地域空間
西方哲學有「重時間,輕空間」的傳統。「空間」在西方哲學傳統以及西方進步派眼中,是滯怠、固執一方的,比具流動性的「時間」來的落後。但民族認同要發展成民族運動,需要有生活在同一塊土地的共同經驗(Glenn Bowman)。
批判台灣鄉土(強調空間)的人會以此為依據:「固守本土的封閉」;辯護者則會正當化「固守」,以美國南方作家(福克納等)指出固守鄉土的美感價值。
但邱貴芬認為,強調「空間」的論述不一定是封閉的。我們應該摒棄是「地方」為一個地理地點,具單一身分認同的地理區域。「地方」是一塊生活著利益衝突的不同社群的土地,以介入的姿態,探討土地上發生的社群關係,想像不同勢力如何爭奪「詮釋這個土地的『指涉意義』」的活動。
《桂花巷》蕭麗紅,批判女性的鄉土想像
女性敘事加上作者「本土化」的語言,吻合1970-80「鄉土寫實」的趨勢。然而其中若隱若現的「張愛玲」特色及類似〈怨女〉的情節設計,使小說在想土文學論戰中扮演曖昧的角色。
《桂花巷》以批判姿態介入鄉土小說的傳統,凸顯「鄉土想像」一項被忽略的性別觀點。
「鄉土」有兩層互相矛盾的意思,
-召喚未被污染的「原鄉」的樸素傳統:懷舊、浪漫化、鎖定單一歷史觀點
-批判農漁被「現代化」剝削:批判、凸顯歷史流動的過程
而《桂花巷》開啟了新的視角,既召喚原鄉,又展現「樸素傳統」中隱含意涵的迷思。其實原鄉一點都不「樸素」而是充滿了性別觀點的衝突。這提醒讀者,過往鄉土的正面意義、救贖的可能,其實並不符合女性的鄉土經驗。
所以「原鄉的純樸vs現代工商的剝削」的意識形態架構並不準確,因為剝削(性別)早在工商來剝削原鄉之前就已經存在於原鄉。蕭麗紅指出了傳統鄉土意識形態背後假設的缺失,為鄉土開闢新空間。
《泥河》陳燁,女性鄉土想像的複雜面向
通常被歸類為二二八文學,但故事其實衍生自一個情結,放蕩的父親、受苦的母親、母親念念不忘的舊情人。
銀釵和真華的差異展現出女性鄉土想像的異質性和複雜性,避免將女性和男性的鄉土想像做對立。
-銀釵:炳國因政治迫害而失蹤是創傷來源,凸顯政治因素。在這個角色身上「女性鄉土想像」與「傳統鄉土想像」重疊
-真華:在二二八之前,真華就因媒妁之言而注定與炳國分離。即使政治壓迫並未發生,這個失落也不可能反轉。強調鄉土作為女性的箝制壓力。
《鹽田兒女》蔡素芬
小說展現了傳統鄉土小說的特色,與城市對比「鄉土」是田地、故鄉、人情,而高雄都市是冰冷、殘酷。
小說雖然明顯將鄉土浪漫化,卻並未刻意迴避鄉土的枷鎖。
有別於《桂花巷》《泥河》,著眼於中上階級,蔡素芬聚焦底層階級。鹽田對他們來說同時是貧窮的化身。
而對女主角來說,母親因經濟壓力已招贅的方式將女兒留在家裡負擔家計。前兩部作品凸顯父權的壓迫,而蔡素芬則顯示經濟因素對女性的鄉土經驗的影響。
將階級因素帶入「女性鄉土想像」,提醒讀者,父權不是唯一因素。
《失聲畫眉》凌煙
邱貴芬認為戲班裡的百合情誼並非社會變遷的結果(葉石濤聲稱),而是歌仔戲班長久的文化。
歌仔戲班是一個講究傳統倫理的封建縮影,但凌煙描繪這個小社會裡的性別關係,暴露這個「傳統」的社會其實是建築在最逾越規範的百合情誼之上。
《迷園》李昂
除國族認同外(上一章講過了),李昂將女性鄉土小說的場景從鄉下就社會移到都市,讓鄉土想像在現代時空找到一個切入點,結合女性鄉土與都會經驗。
Hazel V. Carby 提到美國黑人女性文學在尋根時會召喚舊日田野想像,忽略了黑人最激烈的文化批評場域早已不在舊日農莊。同理可應用在台灣鄉土文學,而《迷園》打破了這點。
結論
文學對「鄉土」的眷戀暗示了一種「戀物fetishism」情結。戀物(或拜物)是一種提供群體向心力的儀式,促進群體相信的功能。戀物可能源於失落,被戀之物象徵性地替補失落的東西,在鄉土文學裡,鄉土想像也是一種投射,透露了企圖找回失落已久的土地掌控權的慾望。
而邱貴芬從女性視角切入,提醒這個被戀物並非單一的符號。
同時指出,鄉土女性文學缺乏都會書寫,限制了這個文類的市場(所做《迷園》才顯得重要)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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