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小說] 清洗工 :「筆桿接力」創作接力

 


google部落格超廢所以照片畫質很爛,thread有照片,還有一點前言:Thread

「筆桿接力」作品目錄

小說正文:


他打開窗子。

        現在凌晨三點,他把刮刀別在腰上,一手提著長柄刷一手提著裝滿瓶罐的籃子離開公寓。
如果今天還是沒有出現的話,就剛好滿一個月了。

        圖書館樓外面的那面水泥牆已經整整29天沒有出現任何塗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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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     一個月前他像往常一樣凌晨三點起床,帶著工具和一籃溶劑來到這面牆前,上面覆著各式塗鴉。
        他展開例行公事,戴好防毒面具、手套,倒一點丙酮到長柄刷上,開始刷,直到圖案開始剝落。

最先被清掉的是一張粗糙的肖像,那人戴著防毒面具看向對圖書館對面的玻璃牆。他一邊用水管沖洗殘留的丙酮,一邊想,他為什麼要戴著防毒面具?那人該不會也是清洗工吧?

        他去年來到香港,家裡給的錢完全租不起學校附近的房間,只得自己打工。學校裡最好賺的職位就是清洗工,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當地人很討厭做這個工作,所以清洗隊總是缺人。

        來香港之前,他就對這個鬼故事略有耳聞。

        沒想到還有機會親身接觸。

只要接近夏天,各處的固定地點就會冒出塗鴉,因此這個季節全香港都在徵清洗工人。塗鴉全是憑空出現的,有些是簡單的肖像或物件,幾個物件重複率特別高,像是雨傘、頭盔以及各式面具。

        這些,是人們看得懂的。

大部分,都是一些詭異的「圖案」。

        這些圖案通常都會整齊排列,有些是豎著排列有些橫著排,看不出什麼邏輯關聯。每個圖案由線條和方框組成,相互交叉、重疊。方框或類似方框的形狀重複率特別高,彷彿一張張嘴,被周圍互相交叉的線條纏住而變形。
        
        像油鍋裡只會滋滋叫的薯條,有話想說卻又無鹽。

        於是,他從去年開始兼職清洗工。他負責圖書館外面的那面水泥牆,跟他交接的學長是個讀心理學的研究生。學長告訴他牆上以前有一塊匾額,上面畫著三個那種圖案,那個匾額從來沒有被動過,直到交接前才被指示拆除它。

        學長說大部分的香港人第一次看到那種圖案,就是在圖書館牆上的匾額上看到的,這裏甚至還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校園景點。

        但沒有人知道匾額從哪裡來的,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拆掉。

        他不管那麼多,去年六月到十一月,他每天帶著工具和溶劑去確認牆上有沒有塗鴉。有塗鴉的話他就會趕在天亮前清洗乾淨,沒有的話就等於白領一天薪水,他不太喜歡白領的感覺。
        
        他享受完成一項工作的快感。
    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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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第三十天,如果還是沒有塗鴉的話就剛好滿一個月了。他前天跟其他清洗工討論過,不只圖書館,最近全港島的塗鴉都減少了。現在明明是六月,應該是塗鴉最多的時候不是嗎?清洗工們擔心了起來,萬一塗鴉再也不出現的話,他們都會被解僱。

        隔天,他照樣三點起床,帶著不安的心情來到牆前。

        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塗鴉。

        一開始他以為有人貼一張白紙到水泥牆上,仔細看才發現不是。牆上出現了一塊方形的空白,不是用白色油漆塗上去的,而是水泥牆中間不知為何有一塊看起來像全新的一樣的區域,是整齊的長方形。

        卡著各種油漆殘留、青苔與不明髒污的牆面,襯托出這小小一張白紙。就像是有人連夜用高壓水柱噴出的。手冊上只有強調就算是「沒有內容」的塗鴉也要一律清除,但沒有說留白出來的該怎麼刷。
        左思右想,他想不到其他方法了。
        他把整面牆潑滿溶劑,舉起長柄刷從右上角開始,用力地刷,一直刷,一直刷,刷到左下角之後再從左下角刷回右上角,接著再刷回左下角,一直刷,重複地刷。
        汗水滲出皮膚,他的全身開始發燙。

        防毒面具的鏡面開始起霧,他看不清楚了。面具邊緣沾了汗水開始滑動,視線隨著長柄刷來,回,來,回的節奏上,下,上,下地晃動。

        他終於滿意了,可是摘下面具退後幾步一看,卻嚇到了。

        原本只是一張小小的白紙,現在整面牆都變成了一大張白紙。
        方塊還在,甚至還比原本大,但他再也不想跟這面白纏鬥了。他知道自己什麼也沒刷掉,只能帶著工作沒做好的罪惡感離開。

>>>

他辭掉清洗工一個月之後,在牆前發呆時又遇到了學長。他們聊起了那些人們從沒看懂過的圖案。
        
        學長說:「你不是說過那些圖案像是嘴嗎?」

        「對啊。」

        「那不是只是嘴,」學長手舉在空中比劃,一邊說:「以前牆上匾額上的那三個圖案,我看得懂。」

他不相信學長,只覺得好笑,但還是問起了那圖案的意義。

學長沒有笑,他說:「我們已經不是清洗工,所以那些圖案對我們是沒有意義了。」

他們並肩看著眼前這面白色方形,顯然接手這面牆的人也處理不了這個圖案。他本來對於留下這個爛攤子很是罪惡,但學長的這番話讓他稍微釋懷了些。

        清洗工只負責清洗油漆和顏料,並不需要在意那些圖案,更遑論圖案的意義。
        他從未怠忽清洗工的職責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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